(一)
子问居长洲之甫里,余女弟婿也。余时过之,泛舟吴淤江,游白莲寺,愁安隐堂,想天随先生之高风,相与慨然太息。而子问必换《史记》以行。余少好是书,以为自班孟坚已不能尽知之矣。独子问以余言为然。间岁不见,见必问《史记》,语不及他也。会其堂毁,新作精舍,名曰花史馆。盖植四时花木于庭,而度《史记》于室,日讽诵其中,谓人生如是足矣,当无营于世也。
夫四时之花木,在于天地运转、古今代谢之中,其渐积岂有异哉!人于天地间,独患其不能在事之外,而不知止耳。静而处其外视天地间万事如庭中之花开谢于吾前而已矣。自黄帝迄于太初,上下二千余年,吾静而观之,岂不犹四时之花也哉!吾与子问所共者,百年而已。百年之内,视二千余年,不营一瞬。而以其身为己有,营营而不知止,又安能观世如《史》、观《史》如花也哉!余与子问言及此,抑亦进于史矣。遂书之以为记。
(选自《花史馆记》,[明]归有光)
(二)
余少好读司马子长书,见其感慨激烈、愤郁不平之气,勃勃不能自抑。以为君子之处世,轻重之衡,常在于我,决不当以一时之所遭,而身与之迁徙上下。设不幸而处其穷,则所以平其心志、怡其性情者,亦必有其道。何至如闾巷小夫,一不快志,悲怨憔悴之意动于眉眦之间哉?盖孔子亟美颜渊,而责子路之愠见,古之难其人久矣。
(节选自《陶庵记》,[明]归有光)
12.文中画波浪线的部分有三处需加句读,请用2B铅笔将答题卡上相应位置的答案标号涂黑。(3分)
静[A]而[B]处[C]其[D]外[E]视[F]天[G]地[H]间[I]万[J]事[K]如[L]庭[M]中[N]之[O]花[P]开[Q]谢[R]于[S]吾[T]前[U]而[V]已[W]矣
13.下列对文中加点词语及相关内容的解说,不正确的一项是(3分)
A.女弟,古代亦称呼妹妹为“弟”,女弟此处指妹妹,与《苏武传》中“独有女弟二人”中的“女弟”含义相同。
B.相与,意为相互交往,“相与慨然太息”与《兰亭集序》中“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的“相与”含义相同。
C.记,文体的一种,它可以记人、事、山川名胜、器物建筑等。写法上大多以记叙为主而兼有议论、抒情成分。
D.闾,既指闾巷的大门,古代也指古代居民组织单位,二十五家为一闾。闾巷,是人居住的地方,泛指乡里民间。
14.下列对原文有关内容的概述,不正确的一项是(3分)
A.文本一中,子问每次出行都要携带《史记》,并认为从班固之后就没有完全理解此书的人了,作者十分认同他这一观点。
B.文本一中,子问的书室被毁,新修精舍,题名花史馆,其命名原因是庭院中种上了四季花木,又收藏《史记》于此。
C.文本二中,作者将君子与闾巷小夫的处世态度进行对比,最后发出古人难于做到平其心志、怡其性情的感叹。
D.作者在两个文本中都提到年少时自己对《史记》的喜爱,文本二中说道,读《史记》使他情感激动,无法抑制。
15.把文中画横线的句子翻译成现代汉语。(6分)
(1)日讽诵其中,谓人生如是足矣,当无营于世也。
(2)视驼所种树,或移徙,无不活;且硕茂,早实以蕃。
16.有人认为:“此文之作,不在于对《史记》的推崇,而在于他观世如《史》、观《史》如花的独特观点。”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3分)
参考答案
12.(3分)E、K、P(答对一处给1分,三处答对即满分。)
13.(3分)B(B项意思不同,“相与慨然太息”的“相与”为与之相比的意思。)
14.(3分)A(A项“我”认为从班固之后就没有完全理解此书的人了,子问认为“我”说的话有理。)
15.(6分)(1)每天在书房里诵读诗篇,认为人生像这样就足够了,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其他可追求了。(“讽诵”译为诵读;“营”译为追求、谋划;前两处各1分,句意通顺1分,共3分。)
(2)看郭橐驼种的树,或者移植的树,没有不成活的;并且高大茂盛,结果实早且多。(“移徙”译为移植;“实”做动词,译为结果;前两处各1分,句意通顺1分,共3分。)
16.(3分)①“观史如花”,看史有如观花,花开花谢有其自身规律,应该静而观之;
②“观世如史”,看待世事如同看史,两千年历史于百年人生不过只在一瞬之间,要静处其外,心平气和地去看待。
③“观史如花,观世如史”表达出作者遵循自然规律,置身天地间万事之外,体现他淡泊豁达的心境。
附:课外文言文翻译
(一)
住在长洲县甫里一地的子问先生,是我的妹夫。我偶尔到他那里去,在吴淤江上泛舟,游览白莲寺,在安隐堂休憩,想象天随先生的高风亮节,与之相比不自觉地自我叹息。而且子问每次出行都要抉带《史记》,我小的时候也是爱读此书,并认为从班固之后就没有完全理解此书的人了。惟独子问认为我说的话有理,隔年不见,一旦相见都要问《史记》,不谈论其他的事。不巧他的书室被毁,便新修了一座房子,题名为花史馆。这是因为在庭院中种上了四季花木,而又收藏《史记》于书房中,每天在书房里诵读诗篇,认为人生像这样就足够了,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其他可追求了。
四季花草树木的成长,在于天地运转,新陈代谢,共中的积累难道有什么怪异的吗?人生在这世上,惟独担心的是自己不能常常立于事情之外,而且不知尽头。冷静地处于事情之外,看天地间万事万物,就像这庭中之花,开开败败于我们面前罢了。自黄帝到汉武帝太初年间,上下两千多年,我静静地观察研究,难道不像四季之花吗?而我和子问所共有的,最多也就一百年。以百年之期和两千多年相比,就像一瞬间内,把身外之物占为己有,来来往往地不知止境,观察世事如看《史记》一般,看《史记》犹如看花!我和子问提及这件事,抑或亦可以进入史书里吧,于是记载下来成为此记。
(二)
我年轻的时候喜欢阅读司马迁的《史记》,看见文章的内容情感愤激、充满了愤恨抑郁不平之气,这种情感十分激烈,抑制不住。我认为君子处在这个世上,权衡事物的标准、尺度,始终在于自己的个人,决不应该因为一时的遭遇,或自己处境的变化而改变。假设不幸处于困窘的处境,那么利用这种处境使自己的心态平和,性情得到愉悦的人,一定有他自己的方法。哪里会像那些道德修养不高的普通人,一旦外界的环境不符合他的心意,悲伤哀怨憔悴的神情就会表现在眉目之间呢?孔子多次赞美颜渊,责备子路的恼怒,古人难于做到(平其心志、怡其性情),这种情况已经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