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
聂鑫森
国学研究所的研究员贺望川，是个奇人，奇在记性惊人忘性也惊人，所以他有个外号：忘川。
从外表看，他压根儿不像个做学问且有大名声的角色：五十多岁，蓄光头，不留髭须，人又瘦，病病歪歪的样子，与寒岩槁木的老衲无异。
他家的小庭院里，花树间有一块长方形的立石，如床榻。夏天，院门紧闭，他爱躺在石头上面，敞开肚腹晒太阳，闭目养神。妻子说：“你这是干什么？”他瓮声瓮气地说：“晒书。”
他的肚腹里确实“藏”了不少书，读书博而专，主攻春秋战国诸子百家的典籍研究，旁及历代先贤对典籍的校勘、注释、解说。《论语》《孟子》《庄子》《老子》《荀子》《韩非子》……他可以闭目诵读。你问某书某段话该如何正确评断，他会滔滔不绝地先说出自秦汉到清代名流的观点，末了才说：“敝人的见解是——”
这是什么记性？简直就是一部活电脑。
可他的忘性也令人匪夷莫思。出门忘记带钥匙；别人问他的手机号码，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不得不问妻子和同事；有时夜里回家，他找不到这条小巷，只好四处问人该怎么走。妻子取笑他：“你这是什么记性？别哪一天把自己弄丢了。”
一星期前，贺望川在离家不远的一家“百鱼斋”吃中饭。这里的菜品皆与鱼有关，各道菜都可口，尽兴喝了一斤“茅台”酒。该结账了，贺望川一摸口袋，忘记带钱夹了。贺望川对服务员说：“对不起。我家离此不远，我快去快回。”
回到家里，取了钱，贺望川正要出门，忽听有人喊：“贺教授在家吗？有快递。”
妻子说：“你盼望的小谢来了。”
“肯定是北京寄来的快递，我的学生们出版了几本新书，说三天会到，果然到了。”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笑容可掬地走进了客厅。
“谢定山小友，星期天你也没休息？”
“因为有你的快递，我知道你想先睹为快，就赶快送来了。”
“快坐下。先喝茶。”
小谢是顺风快递公司的送货员，专送文化街这条线路。贺望川购书量大，又有各地的友人、学生寄赠书籍、资料，所以每隔几日，小谢就要上门来送货。一送就送了两年，彼此变得相当亲稔。
贺望川用剪刀剪开塑料包装袋，取出几本书来，爱不释手地翻了一遍。说：“新松恨不高千尺，我的学生都成气候了，太好了。小谢，每次都辛苦你，令我铭感啊。”
“贺教授，你客气了，我干的就是这个活。说真的，能为你们这些大学者送快递，是我的荣幸。可惜家里条件差，我只读了高中，就从偏远的山区到城里来打工，可我从心里敬重你们，我爹我爷爷也是。我一回家，他们就问学者是什么样子、说了些什么话，我都一一告诉他们。”……
（有删改）
18．理解文中加点词语的含义。（4分）
（1）瓮声瓮气：___（2）笑容可掬：___
19．赏析文中画线的句子。（5分）（5分）
18．（1）①形容声音粗大低沉；（1分）②写出了贺忘川对自己饱读诗书的自信。（1分）（2）①形容笑容满面；（1分）②写出了小谢给贺忘川送快递发自内心的喜悦之情。（1分）
【解析】首先答出词语的字面含义，“瓮声瓮气”强调说话声音粗大低沉；“笑容可掬”强调笑容满面。然后根据语境推测这两个词语表现的人物心情，结合上下文可知，前者表现的是自信，后者表现的是喜悦。
19．（1）这句话属于语言描写，同时运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1分）（2）“新松恨不高千尺”把自己的学生比喻成新松，希望他们快快成长，表现了贺忘川渴望学生成才的急切心情以及对学生取得的成就的赞美之情。（2分）（3）“小谢，每次都辛苦你，令我铭感啊”写出了贺忘川对小谢的感谢之情，表现了他平等待人的品格（2分）
解析：从“新松恨不高千尺”看出了运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表现了贺忘川对学生成才的渴望；整句话是语言描写，体现出了贺忘川平等待人的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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