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租行全诗鉴赏-范成大

催租行
范成大
输租得钞官更催，踉蹡里正敲门来。
手持文昼杂嗔喜："我亦来营醉归耳！”
床头悭囊大如拳，扑破正有三百钱：
不堪与君成一醉，聊复偿君草鞋费。

细细读完，全诗描绘的古代小吏（里正）催逼租税的场面如电影画面一样的再现在眼前。
首句说的是官更催。是说官以前来催过，这一家看样子租税还没有缴，或者说没有缴清。后句接着说里正敲门进来的。主人为何关门？是怕债主上门讨债？或者是天很晚了？或者是寒冬季节？都有可能。里正的神态如何呢？跌跌撞撞的，应当是喝醉了。在那里喝醉的？没有明说，留待读者联想。里正手里拿着文书，应当是催款通知、摊派文件一类的。里正的表情如何呢？有嗔有喜。常人的脸上生气就是生气，欢喜就是欢喜，是不会又嗔又喜的。有嗔有喜，好象在打情骂俏的情人之间发生过，其实乃佯嗔暗喜。里正的表情为何这样丰富呢？因为他手里有一卷文书，就是前面说到的文书，他可以马上得到好处的文书。什么好处？“醉归尔”，就是酒醉饭饱回家呢！为何会有这样好处？原因是从前是这样，别的里正也是这样。敲门之前里正不是已经喝得醉醺醺了，还能喝吗？难道醉翁之意不在酒？诗人要告诉读者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
诗的后半部分写的，是这场历史话剧的另一个主人公，欠债的农夫。镜头从敲门时的门直接切到了床头，不说门厅，不说客厅，也不说过道，是说农夫房屋之狭小至极。或者说根本就没有门厅客厅过道，仅仅一间破茅房而已。储蓄罐放在床头，是说屋内再也没有多少家具了，家徒四壁的意思。储蓄罐作什么用的？当然是攒钱用的。罐子有多大？诗文中说它大，有拳头那么大。古代使用铸币，拳头大的罐子能装多少钱？大家可用手比划看看。农夫到底有多少钱？打破罐子就知道了，正好三百。三百钱是多大的一笔钱？今人已无从考察。从农夫欠债难还来看，三百应不算多。但从古代文字习惯来说，三百又不是一个小数。估计农夫能过十天半月生活。《水浒》中李逵下山要接老母上山，路途向李鬼的娘子讨一顿饭吃，也只不过要花几钱。打破罐子在前，农夫答话在后，说明当时情境的急迫。为什么这样急？因为后面有话要说。到底要说什么？ “债这次是还不了了，这些钱长官拿去喝一顿酒，要喝好（醉）肯定不够。请再宽限些时日，到时给长官赔跑路的草鞋钱！”
全篇文章，里正和农夫都说到了一个“醉”字。里正的醉是进门前的醉态，和面对农夫的醉语，“我到你这儿来个一醉方休！”。农夫为何甘心情愿将仅有的三百钱给里正 “与君成一醉”？农夫担心，惹得里正一“嗔”，顷刻之间就要倾家荡产了。不“与君”成吗？
古代文献中描写压迫与剥削的也不少，但象范成大的这篇《催租行》把官吏对农民的剥削刻画得如此生动形象，倒是不多见的。官吏的贪婪、残忍和无耻，跃然纸上。